天使，被认为是天神的使者，负责向人间传达上天的意旨。虽然在不同文化中，天使的形象各有不同，但长着翅膀，散发出耀眼光芒的人形天使绝对是最深入人心的那一个。
《数码宝贝》中的天使兽 | 来源:《数码宝贝》
因此，人们似乎早已习惯了仰望苍穹，去寻找天使的蛛丝马迹，但你可曾想过，也许和天空一样广阔的海洋，也是“天使们”的家？
今年春节集五福做任务时，
你钓上过叫“海天使”的小可爱吗？
海里真有“天使”！
海天使（sea angel），其实是对腹足纲 Gastropoda 、翼足目 Pteropoda 、裸壳翼足亚目 Gymnosomata 的海洋浮游软体动物的泛称，因外形及活动姿态宛如天使而得名。
来源：tumblr @MICHAEL T
提到腹足纲，大家往往首先想到的是拖着“家”四处流浪的蜗牛、海螺，似乎很难和身姿轻盈的天使扯上关系。但在漫长的演化中，腹足纲中有一群动物选择弱化甚至舍弃笨重的外壳，以此换来更好的机动性，而海天使们便是其中一支。
生活中常见的蜗牛也是腹足纲哦！| 来源：版权图库
虽然刚出生的天使宝宝们都是自带外壳的，但在孵化后不久，这层外壳便会退化，退化的过程也正是海天使适应浮游生活的关键特征之一。
刚出生不久的海天使宝宝Paedoclione doliiformis 
来源：见水印
没有了外壳的海天使会展现出透明的身体和橙红色的消化器官，颇有几分仙气。这个特征也和它们的学名相呼应，“Gymnosomata”在古希腊语中正是“裸露身体”的意思。
除此以外，它们还演化出了翼状桨足来提供前进的动力，在这对“小翅膀”的加持下，它们就能在水中上下自如地活动了。更有意思的是，它们挥舞桨足的轨迹并不同于鲸鱼、海龟等水下动物，而是更接近蜂鸟挥舞翅膀时的样子，呈现“8”字形，仿佛它们真的是在水下“飞行”的天使！
来源：https:/ldoi.org/10.3390/aerospace3030019
挥舞“翅膀”的熊猫海天使 Notobranchaea macdonaldi
来源：montereybayaquarium
神话故事中天使们都集中生活在天堂，而目前已知的约50种裸壳翼足亚目海天使，则广泛分布于温带至极地冷水海域。但是要想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体长通常只有1-2厘米的它们，也绝非易事。
形态各异的海天使们
来源：Vidal-Miralles et al., 2024, Marine Biodiversity 54: 112-125）
雪国的天使
而在一众海天使中，名气最响的当属海若螺属 Clione 的“海天使”。其中的Clione limacina，也被称为“裸海蝶”，它于1676年首次被德国博物学家马登斯（Friderich Martens）发现，是最早被科学描述的裸壳翼足亚目成员，现在人们口中所说的“海天使”，十有八九指的就是它。
裸海蝶，是不是和游戏里的海天使一模一样？
来源：RLS Photo/Shutterstock
而随着研究的深入，科学家发现其可能还存在多个隐存种，海天使的分类情况可能比原本预想的更为复杂。其中Clione limacina（北方亚种）体长可达5厘米以上，是目前已知最大的海天使。
Clione属海天使们主要分布在北冰洋、北大西洋和北太平洋的寒冷水域。在我国东北方向的鄂霍茨克海就是它们的重要栖息地之一，它们平时活跃于鄂霍茨克海海面至水下200米之间的水层，每到冬季便会跟随海上流冰漂散到北海道东北部，知床半岛的海岸线附近，所以在日本它们也被称为“流氷の妖精”，是只有在冬天才能见到的神奇生物。
伴随流冰出现的海天使是北海道的冬季限定
来源：Visit Hokkaido
天使的邪恶一面
别看海天使外观小巧可爱，它们可是不折不扣的掠食动物，而且很挑食！它们专门捕食有壳翼足亚目 Thecosomata 的生物，如果说裸壳翼足亚目（海天使）是长着翅膀的海蛞蝓，那有壳翼足亚目（海蝴蝶）就是长着翅膀的海螺，虽然二者都是水中美丽的精灵，但可惜它们却是天生宿敌。
张开“翅膀”的“海蝴蝶” 
来源：OPK Opistobranquis
以海天使 Clione limacina 为例，它几乎只以螔螺属 Limacina 的海蝴蝶 L. helicina 和后弯海蝴蝶 L. retroversa 为食，毫不夸张地说，这两种螺的数量直接关系到海天使的种群兴衰。
当海天使发现海蝴蝶时，它们会迅速向猎物靠近，虽然二者都能够在水中“飞行”，且海蝴蝶的翅身更大，但通过调整肌肉反应和泳姿，海天使的速度可达到海蝴蝶的两倍左右！
水中“飞行”的海蝴蝶
来源：The Deadly Sea Angels - SciShow
当猎物近在咫尺时，海天使便会露出它“邪恶”的一面。它的头部中间会伸出3对由几丁质构成的钩状口锥（radular hooks），通过化学感应锁定猎物位置后，以肌肉爆发力牢牢抓住螺壳，此时的海蝴蝶已在劫难逃，等待它的只能是被海天使去壳吞肉这一个结局
海天使捕食示意图 | 来源：The Deadly Sea Angels - SciShow
伸出“魔爪”的海天使 | 来源：见水印
然而海蝴蝶也并非想吃就能吃到的，它们的行踪同样飘忽不定，成年海蝴蝶经常一消失就是好几个月，这可苦了海天使们。它们有的只能被迫捕食些小型端足类果腹，有的则索性断食，开启了内耗模式。
在低温实验室条件下（接近0°C），断食的海天使可通过代谢抑制存活6-8个月，极少数个体可达一年，但付出的代价是体型缩水近一半，体重减轻超80%，体内的脂滴（lipid droplets）数量也大幅减少。可谁让它们这么挑食呢……
除了是捕食者，海天使也是许多海洋生物的重要食物来源，是海洋生态链中不可或缺的一环。包括水母、鱼类，都会以海天使为食。当它们发现一群海天使时，或许真的觉得这是上天美好的恩惠吧。

小樽水族馆中的海天使 | 葛致远 摄

- 结语 -

从第一种海天使被发现命名，至今已经过去了300多年，但我们对于这些海洋天使们的认知却依然十分有限，如今人们也只能在日本北海道、美国加州蒙特雷湾等少数地区的水族馆中看到这些可爱的天使。2006年，青岛海底世界成为我国首家展出过该生物的水族馆（展期 2006-2011）。

我第一次见海天使是在北海道的小樽水族馆。在一个不算太大的圆柱形饲养箱中，几百个挥舞着“翅膀”的海天使正在水中遨游的，晶莹剔透、小巧可爱的模样令人印象深刻。

然而随着气候变化、环境污染等情况日益加剧，海天使们的未来也正遭受前所未有的威胁。例如海水酸化导致海天使们的口粮，螔螺属 Limacina 的钙质外壳溶解率上升，威胁其种群稳定性；而水温升高又迫使海天使向更高纬度的寒冷水域退缩，栖息地进一步碎片化。

覆巢之下焉有完卵，这也许正是海天使们要传达给我们人类的一个重要讯息吧。

作者  葛致远

上海自然博物馆展教中心

生物学博士

策划制作
科学审核：罗振鸿 现任加拿大温哥华动物园高级顾问，曾任上海海洋水族馆集团水族总监、温哥华水族馆鱼类实验室主任等
策划&责编：一星期
审校：张雪容、董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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